民国初年，浙江湖州蔡振绅先生编辑的《德育课本》风行于世。在《德育课本》“廉”篇列有“二十四廉”故事，其中就收录了一则历史佳话“李林却枋”。文中赞扬明朝著名清官李廷机及其夫人林氏：“李妻林氏，夫妇节廉；却枋再四，守命清严。”

持廉如水李廷机

李廷机(1542年-1616年) ，字尔张，号九我，明代著名廉官，逝后谥号文节。“李林却枋”中的“李林”，指的是李廷机之妻李林氏。李廷机的岳父林铎，家境殷富，长子和长女婿早逝，使得他十分痛心，不肯将才学聪颖的次女轻易许人，说：“吾将求能贵吾女者，而托焉。”青年时的李廷机由于家境贫寒，曾到永春、德化一带游学、教书。一日，林铎在朋友家中，遇到李廷机，十分满意其才学，出门就对朋友说：“若得此人为婿，心愿足矣！”于是由朋友做媒，李廷机成了林家的女婿。

成婚后的李廷机，在妻子李林氏的支持和伴读下，在岳父家的书室“泉石楼”潜心研读诗书做学问，直至万历十一年（1583年）李廷机高中会元、榜眼，为官入阁。明末泉州人黄景昉在所著《温陵旧事》说李廷机“解元会元鼎甲拜相，与夫人至老相庄敬”。

李廷机在朝任职期间，正值明朝后期最黑暗的“明末党争”，朝政日趋腐败，党派林立，党争迭起。入阁后，李廷机才猛然发现整个朝廷“人滞于官、官曹空虚”。在恶劣的政治生态中，他没有随波逐流站队参与拉帮结派，并以为政“清、慎、勤、廉”为世人所称道。这么一位有原则、有性格、想作为的政治家，兢兢业业，日夜苦干，呕心沥血为国操劳，却在党争中成为“木秀于林，风必摧之”的现实写照，处处受挤兑。于是，对党争无比厌恶、对万历之懒惰无比失望的李廷机，向朝廷递上辞呈。在不被皇帝允准的情况下，为表离职决心，李廷机干脆把房子捐给穷人，将一家子遣送回泉州老家。唯有妻子李林氏放心不下，孤身一人留下来照顾他生活。两人搬到城郊边真武庙里凑合住了下来，在庙里生活办公。为此，李廷机被人称为“庙祝阁老”。

笋江公园内供奉李廷机的石笋庙

搬到庙里的那年除夕，出身富裕人家的妻子李林氏面对家徒四壁，问他“相公，明天就是新正了，可咱们家粮尽钱空，朋友来拜年，拿什么招待？”李廷机当即赋打油诗一首：“柴米油盐酱醋茶，七般都在别人家。老妻问我明朝事，叉手后园看梅花。”大年初一，李廷机带上李林氏，欣然约上好友赏梅过节迎春。

“庙祝阁老”一做就是五年，妻子李林氏没有怨言，始终住在庙中，伴其左右，成为其最坚强的精神依托和最得力的工作助手。面对日益昏庸腐败的朝廷，李廷机左支右拙、遏尽心力，终于顶不住了，毅然告老还乡。归隐故乡前，他给明神宗上疏，说入京六年，接受皇帝恩赐的薪水俸禄赏赐等，靠勤俭节约，还对付着够用，“即臣死，不望帷盖之施；即生还，不望资斧之赏”。李廷机打发自己回老家，依然两袖清风，从南京到福建泉州海边，所经过的地方，两千余里，见过的百姓都说，除了那老夫妻外，“未见李阁老行李僮仆者。”

告老还乡后，李廷机将平时积蓄的官俸及妻子娘家资助的钱，在安溪购置五百亩田地，作为“义田”，以其租谷收入赡养“屡贫不能朝夕食”的百姓，以至于他临终前，家中仅剩四十四两的白银。1616年，李廷机去世前特意留下遗嘱：“以二十金治木，以二十金治丧。”

当时的泉州知府蔡善继，系李廷机的门生。听闻恩师去世，悲痛之余的蔡善继，考虑到李廷机家中清贫，带头捐款募集资金购买下葬棺木。素知老师清廉的家风，蔡善继特地准备了一副上等的，一副一般的，以备李林氏选用。李林氏以李廷机的遗嘱和生前清廉作风为由拒绝：“治木治丧，皆有成命，公岂不知太师生平乎？”

于是，两副棺木送了来，还了去，这般反复四次，李林氏始终不肯收受。蔡善继感慨不已，搬出孔夫子典故，从尊师重道角度央求道：“昔门人厚葬颜渊，夫子不能禁。岂吾麾守斯土，而敢以俭薄待吾师乎？”终于，李林氏推辞不掉了，不得已，拿了那副较差的棺木来葬。于是，在历史上留下了一个脍炙人口的廉政典故——“李林却枋”。

泉州市纪委监委干部参观府文庙李文节祠，这也是泉州南音传承中心进行日常公益演出的地方。（叶妍 摄）

《德育课本》中“李林却枋”故事之后，还特地加了云南籍学者郭燮熙的评赞：“林夫人与文节公，砥砺清苦，穷达始终如一，真贤配也。其得以同有千秋者，乃不在富贵而在名节。天爵之贵于人爵也如是。而蔡太守不薄待其师，亦不愧为文节门人也夫。”

文：庄志阳、颜国铰